记者感受：听力测试欠缺标准，听障人士想过
学车体检关仍不易2014年04月14日A02/A03：重点·声音稿件来源：
上海法治报
体检医生用多种赫兹音叉为听障人士测试听力。
图为湖南省
长沙市公安交警支队颁发给听障驾驶员的驾驶证。本版摄影记者周信伟体检用的2048赫兹音叉。
体检用的128赫兹音叉。□法治报记者王川
4月9日，本市首位听障人士在沪通过学车体检，而这本应让听障人士感到兴奋的消息却并未让他们开心起来，因为，这个首次来得太不易了。由于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中并未明确听力体检的相关标准，致使听障人士的学车体检一路坎坷。
无奈之下，越来越多的上海户籍听障人士远赴长沙、
北京、
青岛等城市报名学车。令他们不解的是，卫生部门和交警部门都说“听障人士学车体检没问题”，可为何就成了他们的大问题？
报道反馈
听障人士体检没有法规障碍
本报于3月28日刊登《听障人士学车多地已放开上海卡在哪儿？》引起社会关注。记者采访发现，体检是卡住听力障碍者学车的第一关。按照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申领和使用规定》（123号令）第11条规定，听力需达到两耳分别距音叉50厘米能辨别声源方向，有听力障碍但佩戴助听设备能够达到以上条件的，可以申请小型汽车、小型自动挡汽车准驾车型的机动车驾驶证。本市卫计委相关负责人也一再强调并未指定具体医院，“本着方便残疾人的初衷，凡具备相关资质的医院皆可为残疾人进行学车体检”；市交警总队也认为，听力障碍人士学车申领的车辆无需残疾人专用车，而是和正常人一样的小型汽车、小型自动挡汽车准驾车型即可。可见，听障人士的学车体检可作为常规体检。然而，现实中是不是如上述两部门所言呢？
记者随访
起初遭拒：医院没有聋检项目
4月9日上午9点，市残联聋协主席陈捷和徐汇区残联聋协主席魏家新亲自带领4名打算学车的本市户籍听力障碍人士，前往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体检中心进行学车体检。之所以选择十院，魏家新通过手写的方式告诉记者，据他了解，本市肢体残疾的学员大多在此进行学车体检。
来到门诊大楼7楼的体检中心，前台的一块蓝色牌子上写明：入职体检、居住证体检、驾驶员体检。当记者询问前台接待人员是否接受听力障碍人士的学车体检，工作人员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回答：“肢体残疾的可以在此进行体检，听力障碍人士的体检本院没有这个项目，需要到车管所指定的医院体检”。即便记者将市卫计委和交警总队的上述说法陈述了一遍，工作人员依然摇头。而医院的说辞让这群听力障碍者有些泄气。
院方同意：检测结果并不保证
记者随即联系了医院的相关负责人。经过一番沟通，体检中心最终同意对这几位听力障碍者进行听力测试。但体检中心主任明确表示，由于从未为听力障碍人士进行过学车体检，所以需要向五官科求助，由专业医生用专业医疗器械进行检测，同时也不保证检测结果。
当手语翻译将医生的话翻译给了这群听力障碍者，他们都信心十足，因为按照北京和长沙等地的体检经历，通过体检根本不是问题。魏家新让4位参与体检的听障者依次面向一面墙壁，然后在他们身后一米处拍掌，让他们分别报出拍掌次数，结果竟然丝毫不差。
魏家新告诉记者，长沙、北京、
绍兴等地都对听障人士学车开放，这些城市对听力障碍者的听力测试就是通过身后拍掌的形式，他之前在长沙学车体检时就是这样测试的。
过程不顺：初始检测全军覆没
由于不确定结果如何，体检中心特别放宽待遇，先免费给他们测试听力，如果通过测试，再去交钱继续进行其他体检项目，如果通不过则不用交费。同时，体检医生让记者一同见证整个听力测试过程。
在体检室门口，体检人员拿出一只音叉，这就是公安部123号令中的听力测试工具。这些听力障碍者一看之下便傻了眼，跟他们事先想的拍掌测试法完全不同。虽然不确定最后的检测结果，但他们显得有些紧张，并互相快速用手语交流起来。
体检人员让需要测试的人依次进入体检室，记者和手语翻译也一同进入。房间不大，体检人员让第一个测试的受检者面向墙壁，然后敲击一下手中的音叉，使其震颤嗡鸣，随后立即靠近受测试者的左、右耳边，但受测试者没有做出丝毫反应。几次三番，都是如此。
其他几名听障人士也一一过来体验，结果“全军覆没”，即便已经在长沙拿到
驾照的一位听障人士，在测试时也没有通过。
这样的结果出乎大家意料。
记者与手语翻译也现场尝试听了一下，发现声音确实很小，即便是10-20厘米的距离，也只勉强听到。经询问得知，这个音叉是128赫兹的小型号。由于123号令中没有明确音叉的型号，因此受测试者要求更换大型号的音叉。
结果不妙：四人中仅一人通过
很快，医生取来了一只2048赫兹的大型号音叉，发出的音响确实大了许多，即便记者距离音叉一米多远，也能够听到嗡鸣声。
几名听障人士重新进行测试，但就像听那只小音叉一样，先进行测试的两名女性听力障碍者依然对音叉发出的声音没有反应。站在旁边的手语翻译一脸焦急，不断通过手语“告诉”受测试的人：“左耳听到举左手，右耳听到举右手”，但两人依然没有做出准确反应，甚至有时会乱举手。其中一个受测试者告诉手语翻译，她实在太紧张了，根本不能集中精力去仔细听，但是她闭着眼睛完全可以听到是谁在身后讲话。
第三位接受听力测试的是此行四人中的唯一一名男性，名叫李梦庭，现年42岁。他的长相、穿着使他显得颇为年轻，仿佛只有30岁的样子。在等待检测时，他也颇为紧张，尤其看到前两位同伴相继“败下阵来”，更加增添了心理压力。不过魏家新和其他同伴都纷纷给他打气，让他放松心态，尽力就好。
测试开始了，体检医生右手持音叉敲击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肘，使之发声，然后迅速放到李梦庭右耳侧50厘米处，只见李梦庭将右手迅速举起。医生又将音叉放到李梦庭左耳侧，李梦庭又迅速举起了左手……旁边的手语翻译激动得险些跳起来，几次测试后，医生表示：“他（李梦庭）没问题，能够辨别音叉发出的声音，可以去缴费接受其他项目的体检了”。
随后，第四名体检者进入体检室，但是结果依然如前两名体检者，没有通过。
很快，李梦庭接受完了其他项目的体检，激动得将一份印有“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体检专用章”的《机动车驾驶人身体条件证明表》展示给大家看。至此，上海市首个在本地医院学车体检中通过的听力障碍人士诞生。
李梦庭的体检通过了，之后选择
驾校学车之事是否就会一帆风顺？本报记者将对此继续跟踪报道。
疑问
听障人士：上海体检测试为何非用音叉？
体检结束了，结果与魏家新他们所预想的有很大出入。魏家新用手语说：“一开始来询问听障人士学车体检时，十院是拒绝的，其他医院也是如此。强行‘闯关’十院并非我们的初衷，我们只是想得到正当的学车体检权利。但是，外地都是通过拍掌方式进行听力体检测试，上海为何非得用音叉？既然驾照是全国通用的，那么学车体检标准就应该全国通用，现在的结果是在长沙拿到驾照的听障人士，依然通不过在上海的听力测试。”
几名未通过测试的听障人士则认为，现在有不少人听到听障人士开车就觉得匪夷所思，认为对自身和社会都很不安全，这实际上是对残疾人的误解。现在上海已有数十位听障人士前往江浙、北京、长沙、青岛等地学车并考出了驾照，几乎从没有听说过哪位听障人士驾车发生过交通事故。为何公安部明文规定的内容，到了实际中却这么难以执行？更令他们不解的是，为何周边省市纷纷建起“聋人驾校”，而作为国际化大都市的上海却始终止步不前。
据本市聋协估算，如果在上海，听障人士可以正常体检，那么至少有两三万名听障人士会报名，周边地区也会有听障人士赶来报名学习。而现在，这些人只能远赴外地学车，其间所花的人力、物力、财力成本并非小数目。
回应
市卫计委：盼交警部门主动与卫计委沟通
针对听障人士的疑问，记者询问了市卫计委医政处。工作人员坚持认为，没有指定过医院对残疾人进行学车体检，只要符合条件的都可以。
为了证明上述说法，卫计委将去年9月10日发给市交警总队的一封回函传真给了记者。函中确实没有对残疾人学车体检进行医院指定，但这封回函的名称为“关于对《右下肢、双下肢残疾人驾驶机动车身体条件规定》相关条款说明的函”，其中并没有涉及任何关于听障人士的体检。
卫计委解释称，当年公安部发出111号令之后，国家卫计委（原卫生部）曾就“肢残人士学车体检”专门发过文，要求各省市卫生部门予以配合，而上级卫生部门从未就听障人士学车体检发过文，公安部发的文件约束的是公安部门，并不能直接管理卫生部门。所以，要么上级卫生部门发文，要么本市交警部门前来卫计委沟通协商，否则卫计委将难以就听障人士学车体检向各符合条件的医疗机构作出相关要求。
市交警总队：体检是卫生部门的事情
就外地听障人士学车体检用拍手掌测试的说法，本市交警部门有关负责人认为，外地如何体检是外地的事情，上海没必要一定照搬，也不能为了扩大体检通过率而放松标准，而且，选用何种方式进行听力体检是卫生部门的事情，与交警部门无关。
“人的身体是不断发生变化的，不能保证在长沙通过听力测试了，就一定能在上海通过，这也是为什么要对驾驶员实行身体年检的原因。”该负责人表示。至于市卫计委所称需要交警部门先去沟通一说，市交警总队上述负责人称，其实早就进行过沟通。但是，具体是就“肢残体检”还是“听障体检”进行的沟通，记者不得而知，上述负责人也没有细说。
说法
医学专家：拍手掌更接近生活实际
原华东师范大学物理学专家舒信隆表示，人类要听到声音需满足两方面内容，即一定的响度（音量）；声波处于每秒20-20000赫兹的频率范围。音叉发出的是一种纯音，现实中不容易听到，每个音叉代表一种特定的频率；拍手掌则包含多个频率，更接近生活实际。不同的人对不同频率的反应不同，因此用音叉去测试学车听力并不科学。
复旦大学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耳科专家认为，音叉的声强不容易控制，也就是说，根据检查者敲击力量不同会发出不同声强的声音，敲得太重会破坏它的特有频率，但总体上说，音叉发出的声音都不太“响”。手掌拍击的力量也不是很标准或统一，但比音叉应该更“响”。
对于佩戴助听器进行测试的情况，耳科专家认为，由于助听器对低高频听力补偿不同，会对测试结果产生一定影响，“如果听障人士佩戴着助听器进行音叉试验，可能会有某些频率听不到。”因此，耳科专家建议引入声场测试，如果助听听阈（人耳能感觉到的声音声压）达到考驾照要求就可以。
